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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之交

异闻·寝室1 《真·白兽漂流记》

 睁开眼时,眼前是暴风雨中的大海。
 紧紧抱住在四面八方摇晃的一抱粗木片,身体只能拼命忍受汹涌波涛的肆虐。被海水浸湿的衣服像死神的手一样紧贴肌肤,不断夺走体温。在嘲笑冻僵肩膀的狂风中,从天空倾泻而下的是如怒吼般的无数雷鸣。当无情的光芒照亮视野时,绝望的景象再次浮现。
 睁大的双眼中映出的是渐渐沉入暗褐色水面的船体。那是我们倾尽所有积蓄购置的第一艘属于自己的船。曾经令人喜爱的小巧雄姿已荡然无存。在狂暴的雨天中,船身被撕裂,连同货物、梦想和热情,一切都沉入了水底。
 张开的嘴怎么也合不上。这根本难以置信。明明比那些顽固的老头子们考虑得更加灵活,带着足够精确的预测才启航的旅途,竟会如此轻易地破灭。
 我的,我们两人的船,居然要沉没了。
「――刘…班…,刘…林…刘…」
 微弱的音节振动着耳膜。抬眼望去,在层层叠叠的浪涛彼端,摇曳着同伴的身影。看着他那被狂浪玩弄、连支撑身体的方法都没有的模样,我忍不住伸出不停颤抖的右手。明明知道根本够不到。
「班兹…!班兹!班兹啊!!」
 即使声嘶力竭地呼喊,即使喊到喉咙快要撕裂,一切都为时已晚。在倾盆暴雨的拍打下,灰蒙蒙的海面上,一条生命正被无情吞噬。
 从一开始就错了。无论多么善于观察风向,无论多么娴熟地操控船舵,区区人类又怎能驾驭浩瀚海洋。忘却了对自然的敬畏,沉溺于浅薄的自信,陶醉在脆弱的乐观中。这就是惩罚。
「等等,不要,别过去!班兹…!」
 不该是这样的。
 今天的夕阳,明天的朝阳,本该永远和你一起欣赏的。本该是这样的。
「班兹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是逝去之日的残影。无论如何祈求都无法改变,那沉入水底的对过去的追忆。
 我杀死班兹那天的记忆。

「──呜……啊……啊……」
 当意识到那只是个噩梦时,老龙的精神已彻底耗尽。在朦胧的意识中,微微睁开的眼帘外闪烁着无数星辰。被群青天空中排列的灯火照亮,冰冷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微微动弹的指尖触碰到的是湿润粗糙的沙粒。从远方传来的细碎浪声中,只能推测出这里是某处的海岸。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浮现出的,还有一个异常巨大的人影。
「哟,终于醒了吗」
 和蔼微笑着的男子头上,耸立着两对犄角。中途分叉朝天伸展的雄伟大角,以及头顶微微突起的小角。那粗糙威严的犄角自不必说,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将留长的白发在头部两侧细细扎起的古怪发型。另一方面,那张开朗张开的嘴巴前端长着的黑色圆鼻头又显得格外可爱。在暮色中炯炯发光的圆眼睛,更是散发出小动物般亲切可人的气质。
 视线顺着粗壮的脖颈往下看,是宽阔肩膀突出的胸膛,再往下是浑圆的腹部。即使隔着白色衣衫也能看出的丰腴体格,称之为丰满都犹有不足。这个堪称巨汉体格的男子,正忧心忡忡地俯视着横卧的白毛老龙。
「看你翻来覆去很是痛苦,可把咱担心坏了。能起来不?」
 用带着陌生奇异口音的柔和语气提出的询问。想要回应但大脑尚未清醒,试图起身却被湿透的衣物沉重地压在身上。鞭策着疲惫的身躯,勉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栗色头发的男人慌忙上前支撑老龙庞大的后背。
 想要抬起脖颈,却被滴落的海水重量压得头发低垂,模糊的视线仍无法聚焦。奄奄一息间,老龙将身体重量托付给伸来的粗壮手臂,同时张开了滴着海水的嘴角。
「──这、里是……?你……是……?」
「俺是国引的八束水。至于这里是哪儿,俺也不清楚」
 自称八束水的男人遗憾地摇着歪斜的头。从他低头沉默的样子可以看出诚实的品性。况且,现在的处境也没余力怀疑思考。老龙断定这应该不是谎言,便继续专注倾听。
「前几天乘船旅行时,被卷入一个奇怪的漩涡—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在这片海滩上了」
「原来如此……」
 在逐渐清醒的意识中,老龙快速梳理着现状。关于所在地的信息一无所知,除了自称八神水的他之外没有其他人影,放眼望去也感受不到任何人造物的气息。从这些信息得出的现状就是—漂流到了无人岛。想到这最糟糕的情况,老龙嘴角两边的胡须不禁竖了起来。
「你那边情况如何?也和我一样被冲到这里来的吗」
「啊,老夫也是。被巨大的漩涡卷进来的」
 对着夜叉神的提问轻轻点头的同时,老龙在脑海中回顾着至今为止的经过。
 为了教导部下,两人独处出航的夜晚海面。正因为没能彻底纠正那个资质不错却容易疏忽的年轻舵手的稚嫩,导致触礁冲击被抛落水面的悔恨至极。还来不及调整溺水的身躯,就被仿佛瞄准好般袭来的巨大漩涡吞噬,在四方八方的剧烈摇晃中失去了意识。再次感知到仍残留在身体上的不适漂浮感,老龙不禁皱起了眉头。
「哎呀……[[rb:古怪 > 离奇]]的事还真有啊」
 即便是夜神水的温和回应,也起不到安慰作用。突然直面的大自然威猛。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海面骤变,不由让人联想到"那天"的重现,受惊的肩膀微微瑟缩。
「同伴应该很快就会来接应,在那之前只能在这里度过了……」
 只要命运稍有偏差,此刻甚至连呼吸都无法继续的事实,让已经蜷缩的背脊更加冰冷。不顾抱着双肘的老龙那无法抹去的不安—他仍在期待救援到来,八束水却爽朗地扬起了嘴角。
「那就没啥好担心的啦。这岛上既有水也有吃的。稍微等等,救援肯定会来的」
 看不到丝毫紧张感的乐观微笑。虽然觉得这希望有些过于美好,但至少不用担心食物是件好事。刺骨的寒冷也好,难以言喻的不安也罢,只要填饱空荡荡的肚子,多少都能缓解些吧。
 暂且松了口气,老龙用双手整了整湿透的衣领。终于能使上力气的双腿稳稳踩住地面,转身面向鹿角巨汉。
「说起来,还没自报姓名呢。失礼了。我叫蟠龙」
「噢,请多指教啊蟠龙」
 身着和之国装束的巨躯老龙—蟠龙缓缓伸出右手,八神水用双手将其包裹紧握。被海水冲刷失去温度的手指,被双掌的温暖如阳光般渗透。久违感受到人体肌肤的温柔,蟠龙一边绷紧不自觉放松的脸颊,一边井然有序地说道。
「开门见山地说,希望能请你带路参观岛屿。若有能安心休息的场所就再好不过」
「这样的话,我带你去我发现的睡处吧。还有些存粮,可以一起吃」
「抱歉。帮大忙了」
 话音未落,寂静的夜晚海滩上回荡起轰鸣般的重低音。无人沙滩上本不该有人声,也不见魔兽踪影。面对疑惑环顾四周的八神水,蟠龙尴尬地摸了摸鼓起的肚子。
「……如你所闻」
「—哈哈哈!既然如此[[rb:那就没办法 > 只好这样]]啦!」
 察觉到一切的八神水晃动着挺出的肚子放声大笑,坂柳也一边挠着泛红的脸颊一边苦笑。无人的海滩上回荡着两人的笑声。这生涩却温和的旋律,稍稍抚平了在严酷处境中焦躁不安的心。
 勾勒出两具高大身躯轮廓的,是沙沙洒落的月光下微微发亮的白色海滩细沙。被瑰丽大自然包围的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遇难生活。

「那边堆着的野果可以吃,随便摘吧。现在正烤着鱼呢」
 跟随八神水的背影,分开草木走了一段路后,那个洞穴出现在眼前。岩壁上豁然张开的天然凉亭。八神水熟练地摩擦着木锥,不一会儿木片上就冒起了白烟。坂柳一边仔细观看着如同生存手册所记载的遇难求生般的生火场景,一边随意地坐在横倒的树干上。
 在绿叶上堆积如小山的指尖大小的颗粒。下定决心咬碎后,在溢出的酸味中能感受到确切的甜味。虽是孩童零食般极其普通的野果,但此刻浸透全身的美味胜过任何美酒。终于能抛入饥饿腹中的生命之粮,是何等珍贵啊。不顾手指被暗红色汁液染脏继续啃食时,不知何时已在点燃的篝火前,水神轻轻打了个响指。
「嘿,接住」
 随着这声轻松的吆喝,洞穴深处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回头望去,一道水流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在空中游动,在水神眼前聚成球状停下。单是这般景象就足够令人惊叹了,更令人称奇的是,水流还"运送"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
 不久,在睁大眼睛的蟠龙面前形成的,是一个包裹着拍打鱼鳍的鲜鱼的水球。若要比喻的话,或许可以称之为漂浮在空中的鱼笼吧。这个随着水流缓缓旋转漂浮的球体,被八神水轻轻一戳就轻易破裂了。而后留下的只有吸收了飞溅水珠的地面污渍,以及在粗壮手臂中活蹦乱跳的鱼。
「刚、刚才那是什么……!?」
 所谓"目瞪口呆",说的正是这种情形。
 这究竟是何种魔术所致,还是超乎想象的奇迹恩赐?无论如何,面对这远超理解范畴的现象,蟠龙慌忙追问。只见八神水一边将鱼穿在签子上,一边若无其事地答道:
「咱可是水之主啊,这点水量[[rb:很容易 > 简单]]就能准备好」
「是、是这样吗……有点吃惊呢」
 那语气随意得仿佛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虽然对"水之主"这个陌生词汇和不熟悉的方言口音充满疑问,但疲倦感压过了深究的欲望。万龙擦去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决定先接受眼前的现实。他那贪婪的胃口可不是几颗野果就能满足的,此刻仍在咕咕作响。
「比起那些,你看。鱼马上就要烤好了」
 正如八束水所说,篝火上的鱼身已泛起淡淡焦黄。闻到诱人香气,唾液立刻大量分泌。万龙慌忙用手背抹去嘴角的口水,接过递来的烤串,对着鱼身就是一大口。
「……好吃」
 不需要任何华丽的辞藻修饰,这一句就道尽所有感受。每咬一口都溢出的丰腴油脂,与入口即化的鲜嫩鱼肉完美配合,在万龙口中构筑起味觉的乐园。
 被海浪拍打得精疲力尽的身体,此刻正被这份实实在在的饱腹感所浸润。不知不觉闭上双眼,眼角竟有些湿润。没想到在这座随波漂流的陌生孤岛上,竟能吃到如此像样的食物。
「别看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倒是出乎意料吧?」
「嗯。抱歉啊,吃了你们这么珍贵的食材」
 我低头致谢时,矢矧水在面前轻快地摆了摆手。她一手握着吃剩的烤鱼串,语气轻快地继续说道:
「别在意啦,明天再去钓就是了。伴流也一起来呗?」
「当然。虽然还远不足以报答救命之恩,但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吩咐」
 虽然这么回答着,伴流却停不下往嘴里送烤串的手。残存的理智让他为这般贪婪感到羞愧,但强烈的饥饿感更胜一筹,生存本能正不断驱使他大快朵颐。
 直到用牙尖刮净骨缝里的碎肉,将所有可食用部分都吞入腹中,伴流才终于恢复了常态。他依照故乡的古老习俗,为刚刚吞食的生命献上祷告。
「—多谢款待」
「哦,真是招待不周啊」
 将连肉屑都不剩的骨鱼埋入挖好的土坑中,斑龙将合十的双掌竖立在面前。对曾经拥有生命之物的感谢,以及对获取它之人的感谢。字面意义上的"难得"之幸所带来的纯粹思绪,充满了他的胸膛。
「喂,斑龙」
 当我们两人正揉着完全鼓起的肚子时,围着篝火的对面传来庄重的声音。将目光投向摇曳的热浪前方,只见八束水正襟危坐,双拳分别放在盘起的膝盖上。他似乎咽下了犹豫般清了清喉咙,然后用认真的眼神开始讲述。
「说实话,我一个人实在心里没底。虽然高兴得像是[[rb:わりすこ > 幸灾乐祸]]似的很抱歉,但能见到你真的很开心啊」
 今日已不知是第几次看到那张眯着双眼、喜形于色的脸庞。但坂柳并非会忽略其中蕴含的细腻情感波动之人。微微歪头的脆弱弧度,声音中隐约的颤抖,都在如实诉说着交织其中的复杂心绪。
 细想起来,对于比自己更早漂流到岛上,独自在这洞窟据点度过漫长孤独时光的八神水而言,能遇到可结伴同行的他人是何等幸运。即使触及到那种以他人不幸为乐的不加掩饰,也要分享这份巨大喜悦的纯真,让胸口深处渐渐温热起来。
「不必在意。我也怀着同样心情」
 那甚至显得没心没肺的明朗,或许也是刚被抛到岛上的自己努力强装出来的。想到这里,平静如镜的心湖掠过清爽微风。毫无滞碍地,坦率的话语脱口而出。
「能遇见你,真的很好」
「我才是,渐渐…」
「渐…渐…?」
 就在刚才,听到震动鼓膜的陌生音阶,斑龙困惑地歪了歪头。从八束水的腼腆笑容来看,这句话应该并非恶意,但根据情境推测仍无法确定具体含义。按捺不住的疑问突然脱口而出。
「这是'谢谢'的意思吧?」
「啊,是的。明白了」
 看来即使心意相通,语言交流却没那么容易。要是有张怀纸就能记录下来分析,但为这点不便叹息也无济于事。斑龙紧握拳头感受着胸中预感的苦战,思绪飘向未来可能持续的漂泊日子。
 预计的困难还有很多。但只要和永远保持和煦笑容的他在一起,至少感觉不会失去希望。

 无论处境多么奇异,人总会逐渐习惯,好坏皆是如此。漂流到岛上短短数日,斑龙已经完全适应了与八束水共同生活的日常。
 随着阳光照入洞穴而醒来,白天努力采集食物和木材,来到海边垂钓等待救援。据点附近既有清澈的泉水,也有可食用的草地,至少能过着与饥渴无缘的生活。既没有遭遇令人担忧的危险生物和魔物,这样安稳的日子持续着,说是别具一格的长期休假也让人信服。
「喂,那个……? 什么东西啊,那是」
 时光就这样流逝,到了第四天夜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世询问,万龙毫无隐瞒地如实回答。
「欧塞亚雷是守护中立城市库桑海域的海上保安军。而我担任其最高指挥官」
 接着我试着解释位于维斯特利亚四大国缓冲地带的库桑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四面环海的库桑在海防上的重要性,但八神水始终一脸困惑。从先前的对话中我隐约能猜到,虽然外表老成,但他对外界的知识似乎相当匮乏。我不禁怀疑他是否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
「嗯……虽然不太明白,但听起来是很了不起的工作呢」
「……不过,既然流落到这种地方,什么职位地位都没有意义了」
 俯瞰着自己所处的处境,弁琉缓缓流露出忧愁。即便背负着夸张的头衔,若不能完成与之相称的工作就毫无意义。虽说并非失去领导者就会瓦解的脆弱组织,但可以预见自己这个全权负责全军指挥的人不在场,会给奥塞亚尔带来巨大的不安与混乱。既无法完成众人托付的重任,又只能咀嚼着等待救援的无力感,无意识间漏出呻吟。凝视着被海风浸湿的掌心,弁琉将向左右大幅张开的肩膀失落地缩起。
「必须尽快回到任务中去……」
 目光落在摇曳的篝火尖端,无力地低语。在担忧地注视着连下巴胡须都萎靡不振的颓丧模样的八束水面前,被熊熊火焰轮廓烘烤的弁琉表情,微微扭曲。
 唯有爆裂的柴火声在寂静中回响。当班流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时,他努力用轻快的语气问道。
「那么,你呢?听说你在海上旅行,是水手吗?」
「不啦,咱没有固定工作。毕竟苏醒过来还没多久嘛,作为神器来说」
「这样啊。……嗯?神器……!?」
 这个被漫不经心提及却毫不掩饰的事实令人震惊。班流因事态过于重大而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慌忙抬起眉毛。
 创造这个世界的原神王。其力量的碎片散落世界各地,结晶成形为蕴含神力的武具—神器。即便知道导师的神力能让觉醒的神器化为人形,也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只正欢快啃着烤鱼的老鹿,竟是其中一件神器。
「你……你是神器?」
「嗯,咱没说吗?咱是国引御杖。以力量著称的水系主宰」
 虽然这么说着,八束水却将一只袖子卷到肩上展示起肌肉。那粗壮有力的程度自然不言而喻,但仅凭这一点就认定他是与神明相关的器物也未免太过武断。就连见多识广的万龙,此刻也只能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确实隐约感觉到神力的气息,没想到竟是神器」
 经由当代导师勇的神缘觉醒,获得人形与更强大力量的神器们,如今不仅遍布四大国,甚至连小村庄里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有在觉醒地点常驻的,有与羁绊深厚的友人共同生活的,还有在演艺道路上找到存在意义的—仅万龙听闻的,其存在方式就已是千姿百态。看来八束水也是下凡到人间的神器之一。
「是第一次见到神器吗?」
「不,在草安都城也有神器居住。虽然未曾直接交谈过」
 话刚出口,斑龙的脑海中便浮现出此前邂逅的两件神器的模样。虽只是因公务造访宫殿时远远望见的程度,但已足以理解它们那超乎人类智慧的豪迈气度确如传闻所言。
 其一是傲慢不逊、毫不顾忌地强迫周围人们尊称为"大人"的亚当斯『様』。
 其二是虽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却热衷于收集怪异艺术品的凯琉凯恩。
 虽各自方向不同,但无论哪个都个性鲜明,常有不顾周遭感受而行动的倾向。
 与之相比,眼前微笑的白须神鹿是何等富有协调性。始终保持着笑容与体贴,天真烂漫至极。之所以完全没想过他可能是神器,多半也托了这般平易近人的性格(神器格?)所赐吧。神器既有众多数量,个性也各有千秋。又或者,唯独他是特别的?――
「咋的了?咱脸上沾了啥玩意儿?」
「啊,不……没什么」
 从凝视着八神水陷入沉思之海中拉回意识,斑龙用手指捏住眉心。他似乎总有种动辄就沉迷于思考的坏习惯。正当他左右摇头试图切断仍在脑海中盘旋的思绪时,看不下去的八神水开口了。
「明天咱们稍微走远点[[rb:去嘛 > 一起去吧]]。正好可以转换心情」
「是啊……让你费心了,抱歉」
 恭敬地低下头后,蟠龙向着洞穴深处准备好的床铺走去。注意到月亮已快要升到天顶时分,他不想毫无理由地熬夜白白消耗体力。既然明天的计划已经确定,便判断今天该是入睡的时候了。
「这就睡了吗?晚安,蟠龙」
「啊,晚安。八束水」
 在篝火前弓着身子坐着的斑龙,对向他挥手的神鹿只是冷淡地转过头举了举手。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似乎带着几分苦恼的侧脸。目送着被篝火映照下渐渐拉长的背影消失后,八神水独自低语道。
「――抱歉,吗」
 不是『谢谢』,而是『抱歉』。
 这本该不含任何恶意的话语,此刻却像鱼刺般卡在喉咙深处。随着一个轻轻的哈欠伸着懒腰,八神水觉得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的斑龙的背影,看起来异常遥远。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
 在八神水的带领下离开洞穴周边,前往的是高温多湿的大树林。放眼望去满目翠绿的景色治愈着眼眸,茂密植被遮挡阳光形成的微暗空间安抚着焦躁的精神。暂且不论那黏腻缠人难以忍受的闷热,作为短暂转换心情的场所倒是个相当合适的地方。
「光是看着与平日不同的景色,就能让人心情大为舒畅呢」
「是啊……重复做同样的事,反而会消磨人的精神」
 回想起自己的经验,斑龙点头认同。对模式化工作的熟练有时会导致厌倦,而厌倦往往会招致疏忽、破绽和心灵的荒废。即使在要求严格遵守纪律规则的军队中,通过定期休息和轮换来改变环境,对精神恢复也极为重要。
 实际上,与洞穴周边和漂流到的海滩景色截然不同的密林样貌,让斑龙感到某种涌动的情感。回响着不规则叶片摩擦声与虫鸣的未知森林。那景象如同幼时在冒险小说中读到的通往宝山的道路,让他不顾年龄地心跳加速。
 但这样的心情,在转瞬间就被抹去了。因为突然袭向谷水的绿色魔手。
「喂,斑龙。这边有棵奇怪的草—」
 指向之处屹立着的巨大植物,斑龙总觉得似曾相识。除了那需要成年人仰望的高度外,并无其他显著特征,只是极其普通的草本植物。然而,从那尖端膨大如口的茎部,黏稠的分泌液正像涎水般不断滴落――
「八束水,危险!」
 喊出这句话时,为时已晚。粗壮茎干上延伸出的无数藤蔓,仿佛每根都寄宿着意志般在空中扭动。那如绿色龙卷般的动作,转瞬间就捉住了八束水,将四肢紧紧捆缚。更令人战栗的是,那连国土牵引御杖的巨躯都能抬起的怪力。被束缚住伸展的四肢后,挣扎着的白衣神鹿就这样浮上了半空。
「呜哦……!?」
 本想用自豪的怪力撕开藤蔓,但被吊起的不稳定姿势根本无法使上力气。越是挣扎藤蔓就勒得越深,后续的藤蔓还接二连三缠绕上来步步紧逼。背后感受到的温热微风,是从后方张开血盆大口的植物飘来的蜜香。与紧张局势毫不相称的甜腻气味,反而更加强烈地煽动着危机感。
 与此同时,目睹同伴陷入绝境的斑龙脑海中,闪过了曾在图鉴某一页见过的肉食性植物的狰狞姿态。仅有少量目击记录为依据的绘图,连像样的先行研究都没有的梦幻植物。万万没想到它被称为"梦幻"的原因,竟是建立在连人类都能吞噬的凶残本性之上。
「斑龙,快逃!我没事的!」
「开什么玩笑……!」
 甩开八头水蛇垂死挣扎的嘶吼,摆开架势放出狠话的蟠龙,被藤蔓风暴所袭击。若是贸然出手,手臂就会被藤蔓缠住,落得和八头水蛇同样下场的事实简直比明火还要显而易见。故此,能采取的战法只有一个。
「蟠龙!」
 蟠龙瞬间后跳闪开脚下蠕动的藤蔓,借着这股势头纵身跃起。每次跳跃都甩动着粗壮的尾巴,震动着巨大的腹部喘息着,却仍以敏捷的身手不断闪避。
 虽说具备感知靠近猎物的机能,但作为没有高等知觉器官的植物,只要猎物动作足够敏捷就理应无法捕捉。这番推测完美命中,接踵而至的藤蔓连击连蟠龙的衣角都没碰到,只能接连不断地刨开地面。
「呃……嗯!」
 当那灵巧的步伐让藤蔓弹幕逐渐稀疏之际,斑龙把握时机发起反击。他从胸前取下那枚金色贝壳状的徽章,展开暗藏在背面的薄刃小刀,朝着食人植物膨大茎部的根部投掷而去。若说膨茎是捕食器官,那么其根部就相当于人类的咽喉要害。既然如此,攻击目标自然非此莫属。
 伴随着残影般的速度横向挥动衣袖,释放出逆转局势的一记闪光。化作斩空之光的刀锋,将植物的咽喉部位狠狠劈开。笔直斩开的伤口中喷涌出不知名的汁液,本该没有痛觉的草体却如遭受剧痛般疯狂扭动。与此同时,缠绕在八束水四肢上的藤蔓束缚也突然松动了。
 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灵巧地将双脚从藤环中抽出,同时抓紧双手缠绕的藤蔓代替绳索借力,那对鹿角神器再次稳稳踏回地面。
 只要脚下有立足之地,就是我的主场。
「吃我这招吧!」
 八束水在瞬间集中精神,挥动背后迸发水流编织而成的巨大绳索。劈开郁郁葱葱的植被,直达天际的水柱共有八道。正如其名"八束水"般升起的水柱,如怒涛般连续砸下,将食人植物的身躯摧残得面目全非。
「呼……真是千钧一发啊」
 确认植物从根部断裂完全停止活动后,八束水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用掌心拍掉残留在粗壮手腕上的藤蔓碎片,吐出一直紧绷着的气息。
「八束水!你没事太好了……」
 不顾纯白发丝间飞散的汗珠直奔而来的斑龙面前,八束水若无其事地伸出手。厚实的手掌上托着被晶莹水珠包裹、金光闪耀的黄金贝壳—大洋之纹章。
「喏。是你的东西吧?」
「啊,啊啊。抱歉」
 接过对方爽快递来的私人物品,蟠龙微微低头致意。而与之相对的神鹿脸上,却浮现出令人难以置信方才还身处险境的爽朗表情。毫无畏惧与困惑,八束水向老龙发问道。
「咱可是神器啊,那种程度算不了啥。为啥要做这等莽撞事?」
「这个……」
 面对表现得若无其事的国引神器凑近的脸,蟠龙微微张开的嘴又缓缓闭上。他皱眉低垂的视线前方,是干涸红土上扩散的水洼。就像漂浮在那水面上的浑浊物一般,浑浊的雾霭在他脑海中纠缠不清。
 正如八束水所言,本可以相信作为神器的他的力量而选择离开现场。虽然这次成功击中了对方要害实属侥幸,但若连自己也沦为藤蔓的饵食,就难免会落得同归于尽或互相拖累的下场。
 即便如此,蟠龙也无法选择在那时独自逃离。
「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人死在我眼前了」
 紧盯着紧握的拳头,斑龙眉头紧锁低声呢喃。干涩的喉咙里挤出的回答微微颤抖,发出声音的身体也的确在发抖。
 滴落在拳头上的水珠,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雨。又或是,沾湿眼角的温热泪水。
「……就这样」
 像是要甩掉这句话般说完,斑龙背对着夜月水。不顾飞溅的泥水弄脏鞋子,踩着浑浊的水洼向前走去。
「斑龙……」
 夜月水茫然望着拖着长长尾巴的背影。那背影比昨晚看起来更加遥远,显得异常渺小,却仍忍不住想要追赶。
 乌云密布的天空传来远雷。不停歇的雨,似乎下得更猛了。

 那天的傍晚。在不知停歇的倾盆大雨中,夜月水独自溜出了床铺。坐在洞穴入口处的圆木凳上,倾听着哗啦啦的雨声。
 闭上眼就会想起,在洞穴深处静静发出睡息的白龙。那份从不忘记关怀的温柔,永远冷静判断局势的能力,为几天前还素不相识的我挺身而出的勇气—无论哪一点都闪耀得令人目眩,让八束水的厚实胸膛突然躁动起来。
「斑龙……」
 不经意间叫出的名字带着湿润的思念色彩。这种无可比拟的心潮澎湃,与作为神器对导师抱持的本能冲动何其相似,让八束水的吐息染上了微微热度。
「哈啊、哈啊……嗯……嗯呜……」
 被冲动驱使的右手脱离八束水的控制,隔着衣物玩弄自己胸部的指尖停不下来。左手伸向紧绷的大腿根部,在裤裆深处紧紧握住充血肉棒的轮廓。
 在沾满汗湿皮毛的气味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仰望着洞顶。难以抑制满溢的思念,将心象投射在洞穴的黑暗中。
 面对每日食物时绽放的满面笑容。
 手握钓竿面朝大海,神情凝重。
 面对困难总会伸出援手,带着温柔笑容。
 然后—那浮现着难以名状苦恼的侧脸。
 每当想起那如同沉入漆黑海底般的表情,夜神水就感到心底最深处被狠狠揪住。
 自己无从知晓的忧愁。
 自己无法抹消的矛盾。
 根本不敢试图追问原因。生怕一旦质问,现在两人的关系就会分崩离析。
「斑龙……我,我……」
 聆听着老龙胸中善性之光与暮色中隐藏的阴影相互纠缠形成的灰色细语混在雨声中,大鹿只能不断安抚自己发烫的身体。
 虽然被近乎疯狂的冲动所折磨,却始终不敢跨越最后界限。总觉得会因此玷污斑龙体内—以及自己心中闪耀的光辉。
「哈啊,哈啊……嗯……啊……」
 黏腻的喘息声,逐渐淹没在倾盆大雨的咆哮中。长夜,仍未破晓。

 在晴朗的天空下,今天两人也专心致志地钓着鱼。坐在突出海面的岩石上,将挂在枯枝上的钓线垂下后,便默默发呆地望着海面。吊着的鱼钩完全没有鱼儿上钩的迹象,眺望的水平线上也看不到一丝白浪。虽说耐心最重要,但总归有个限度。
「救援迟迟不来啊……」
「就算路上耽搁了,这也太慢了」
 听到药水这句忍不住的抱怨,斑龙也深深点头。在据点附近的树干上每天刻下的记号已有十道,两人心中的焦躁正逐渐加剧。
 已经不能光等着了。白龙用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缓缓站起身来。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得想办法离开这座岛」
「你有什么计划吗?」
「做个简易木筏的话,用岛上的材料应该能行。但不知道能撑多远……」
 这里是连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的远洋孤岛。就算勉强造个能浮在水上的东西出海,最终也不过是轻易化为泡影的下场。
 不论是前进还是等待,都是蕴含着相应风险的严峻抉择。正当斑龙犹豫不决该选哪条路而托着下巴沉吟时,坐在旁边的八束水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斑龙,快看那边!」
 那根粗壮的褐色手指指向岩滩旁的沙滩。海浪拍打着沙滩形成斑驳纹路,在那正中央横卧着一个格外醒目的山形构造物。
「那个是……!」
 不等怀疑自己是否看花眼,斑龙已转身冲向海滩。他喘息着,带着兴奋与惊讶,在潮湿的沙滩上留下一串急促的脚印,奔向那个勾勒出柔和曲线的木质结构。
 在晴空下倒置曝晒的,令人惊叹的精美龙骨。虽然沿着笔直肋骨延伸的外板有些缺损和孔洞,但内衬板完好无损,鲜明地保留着原本形态。若加修复,定能轻松容纳四五个人,曾是艘出色的小船。
「怎么样啊,班龙?」
 在迟来的八神水注视下,班龙利落地检查着翻过来的小船各处。或许是遭遇了倾覆事故?作为无人漂流而来的船只,它的状态未免太过完好。但此刻追究它的来历毫无意义。重要的是,我们梦寐以求的逃生工具竟自动送上门来—仅此而已。
「这样的话,稍加修理就能划出去了」
「祸兮福所倚啊!」
「真是天佑,吗……」
 手掌撑着覆盖海藻的小船边缘,万龙仰望着晴朗的天空。虽不是虔诚的原神王信徒,但此刻也不得不对这奇迹般的巧合心存感激。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不自觉地合掌祈祷。身旁欣喜若狂的矢神水也受到感染,将双手举向天空。
「—那么,我们立刻开始工作吧。矢神水,能来帮忙吗?」
「当然啦!力气活就交给俺吧!」
 万龙一边指示干劲十足的矢神水收集附近的木材,一边开始构思修复希望之舟的方案。
 首先需要填补船底漏洞和缝隙的木材。固定所需的钉子除了拆解船上遗留的废弃品外,还可以考虑利用漂流物。另外还需制作替代工具,以及已丢失的船桨。还有――
「喂—万龙!俺这就把东西带来啦!」
 突然听到声响回头望去,只见八束水肩上扛着一棵还挂着鲜嫩枝叶的大树。他迈着步子,那些蔓延的树根随着步伐左右摇摆,土块扑簌扑簌地掉落碎裂。那明显是刚拔出来的样子,让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再怎么也太夸张了」
 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无语,蟠龙忍不住抱住了头。他决定以后要给出更详细的指示。

 热浪蒸腾的烈日海滩。
 漂流小舟的修缮工作进展顺利。虽然二人面对突然降临的逃生机会士气高涨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还是由于斑龙的精准指挥与八神水作为神器的能力完美配合,产生了绝佳的协同效应。八神水运用操控水的能力来切割木材,而熟谙船只构造的斑龙则将木材加工成合适形状修补船底破损。他们互相呼应着,时而穿插些与工作无关的闲谈继续作业的样子,简直就像相伴多年的恋人一般。
「呼…热死人了…虽然不太雅观,请允许我脱掉衣服」
 就在这般和乐融融之际。被灼热阳光炙烤着,八神水边扇动被汗水浸透的上衣,边喘着粗气说道。话音刚落就解开左肩系带,松开上衣布料露出浑圆肚腩。淋漓的汗水与熟成的体味混合,令人窒息的雄性气息在四周弥漫开来。
「啊,没关系。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脱吧」
 不能只让八束水一人承受羞耻,万龙也开始褪去衣物。他将披在肩上的欧西亚雷军服搭在船舷,利落地解开横亘在厚实腹部的腰带。敞开丁子色的长衣领口,连浸透汗水的长襦袢也一并脱下后,覆盖着乳白色毛皮的健壮裸体便显露无遗。
 当被雨水浸湿的毛皮下肌肤接触到外界空气时,那微凉的触感格外舒爽。万龙正想着以这般豪放的半裸姿态稍作休息,却在瞥见邻人身影的瞬间大惊失色—只见八束水已褪去下袴,仅剩被称为越中褌的内裤这一件贴身衣物,甚至正准备解开腰间的系绳。
「……连、连内裤也要脱吗?」
「汗水和海风搞得黏糊糊的实在难受,没办法嘛」
 草草辩解几句后便将白布随风解开,肥硕的大鹿已是一丝不挂。覆盖全身的茶色皮毛与包裹颈胸腹部的白色体毛形成渐变的色差,柔和的曲线甚至透出几分美感。
 当然,斑龙并非那种会目不转睛盯着他人裸体的无礼之徒。但与夜刀神过近的距离,令这具躯体无论如何都会闯入视野。随着粗重呼吸摇晃的丰腴胸脯、如小山般隆起的饱满腹部、以及肌肉沟壑纵横的粗壮臂膀,都蛮横地堵塞视线扰乱心神。当然,还有那悬垂在肉感小腹下方的、巨硕的阳物。
「既、既然如此,老夫也……」
 怀着难以名状的躁动,斑龙开始褪去踏在裤裆中的腿脚。在地穴生活中彼此心照不宣绝不展露的躯体,就连偶尔沐浴都要刻意错开的严格界限,此刻正如雪崩般土崩瓦解。
 脱去和服后显现的,是映衬着蟠龙淡白色毛皮的纯白六尺兜裆布。那缠绕在粗壮尾巴上的倒三角轮廓,随着内侧呼吸起伏的雄性征象的昂扬而微微膨胀。手指勾住扭曲的横向系带,若仔细解开,覆盖男性下体的内衣就会逐渐变成一块略显脏污的布片。当双层前袋的外侧离开胯间,被松弛束缚所遮掩的粗壮器物便顶开单薄布料,从缝隙间噗噜地探出前端。
蟠龙将皮毛下的脸颊染得如同[[rb:童男 > 未经人事的少年]]般通红,羞赧地别过脸去。就连不自觉追随着那雄伟躯体的八束水,面庞也如成熟果实般泛起鲜艳红晕。八束水突然垂下喘着粗气的鼻尖,用略显失稳的声线指向远处的岩场:
「……俺、稍微去那边解决一下」
「知道了。小心点」
 若无其事地用垂下的手臂遮挡住胯部,八束水快步跑开。目送着略显慌张的神鹿挥手告别,斑龙不禁松了口气。
(……再硬一点的话,就糟糕了)
 强压着涌上来的淫欲,一边拼命安抚那昂首挺立的孽根,一边就近坐在地上。斑龙烦躁地望着那深深陷入沙滩的嚣张阳物顶端,渐渐被细密的白沙覆盖。